海秋社区

刚挂了给预产期到了的孕妇的电话，赤苇一抬头发现，有一乍看凶神恶煞，实则愣头愣脑的高个儿小伙在办公室门口探头张望，看着挺年轻的，不过二十出头，寻思着他是不是来办生育服务证，又不好意思进来的。

“小同志来办生育服务证的？还是来领计生用品？先进去登个记呗。”

从外面回来的黑尾一把将小伙推进了海秋社区办公室大门。

“几岁啊？”也不管人家，黑尾自顾自问起来。

“二十二……”

“这么小啊？大学才毕业吧？对象是同学？”

“不、那个，不是，我是……”

“不是？那是来领计生用品的？哎不是我说，咱们这儿的套子质量差得很，真要过性生活就去超市买好点儿的，人家都特体贴的放在收银台那块儿。不然你就只能来我这儿办生育服务证了。”

赤苇这才看清了这个愣头青，身上穿着警服，还很青涩的脸蛋被黑尾不断的提问逼得羞成一片红，使得刚才凶神恶煞的神情全无。每当他想解释什么的时候，就被黑尾打断，一本正经地用语言猥亵他。

“黑尾你别耍他了，”显然这小伙口拙说不过黑尾那臭流氓，赤苇是个好人，看不下去只好出声帮忙，“他应该是及川说过海秋派出所新来的。”

“明知要被我糟蹋还让你来，哦哟小伙，你惹及川啦？他这么整你？”

赤苇说呸，你俩都不是东西。

本来赤苇没什么兴趣，可抵不住职业病，把小伙底细问了个清楚。小伙名叫影山飞雄，才毕业没多久，就被家里塞进了海秋派出所，今天是被他师兄及川忽悠到这里来的。海秋社区是海秋派出所的管辖范围，社区办公室里有空出一间给派出所的联络人员，名义上是方便居民，其实就有检查的时候来得多点，其他时间都没人，纯摆设。

“你跟及川认识很久啦？”

“对，初中时候那会儿跟他是邻居，没想到了海秋派出所他也在。”

“真可怜，没少被他折磨吧，心疼你，来，吃糖。”

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糖，黑尾硬是塞进影山裤兜里，让影山很尴尬又不知所措，只得去偷看赤苇。哪想赤苇居然也抓了几块饼干往他手里放，表情很是怜惜。可惜影山不懂他的意思是以后折磨你的岂止及川一人。

黑尾给及川去了个电话。

“滚过来把人领回去。”

『专程把新鲜的雏儿给你送去还不要啊？』

“大骗子，人家还是初中生时就对他下了毒手对不对，你酱紫对得起我吗？”

『铁朗欧巴你好过分，居然信他不信我，飞雄这臭小子死定了。』

“表以为酱我就会原谅你，我是你男票诶，可你居然背叛我，造我有多桑心吗？”

『那我呢？你每天和那么多女人接触有想过我的感受吗？欧巴，我也是会受伤的，真的真的好难过哦。』

“搞计生工作每天要能和很多男人接触那科学发展可真不是一般的飞速。”

赤苇问你俩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黑尾说我下午在社区活动室陪妇女们看了一下午的湾湾偶像剧。

及川在电话那边说我闲着没事看了一天来自星星的你。

海秋派出所离海秋社区办公室慢走不过十分钟的距离，快下班的时候及川溜达过来了，平时上班要穿工作服，及川只能在私服上使劲折腾。当赤苇在门口看到他那一身轻浮又花哨的打扮，顿觉心塞，忍了半天终究是没有朝他撒盐，他想好歹这人唯一的优点就是不正经得表里如一。

进了办公室及川就看到影山吃着黑尾说买给自己的小水果，及川一脸震惊，嘴张张合合。

“铁朗欧巴，这一刻起我们的情谊所剩无几。”

“你的情意就值几颗葡萄？”

“这不是葡萄不葡萄的问题，问题是你没考虑过我的感受……”

手缓缓的捂住嘴，悲痛的摇着头退后几步，眼中似乎含上了闪闪泪光，转身小碎步跑向楼梯。原地小跑了一会儿发现黑尾没跟上来，及川气愤地说欧巴你怎不追上来，这恋爱还要不要谈了。黑尾说你看看你，演技太浮夸了，永远只能演演偶像剧，走不了高端洋气大屏幕路线。

“及川师兄……”影山觉得丢脸，居然认识这种人。

“可以不理，不然越演越来劲儿，看着就闹心。”赤苇习惯了懒求得管，锁门下班。

☆

海秋小区都是国企员工分的老房子，旧的有二十几年房龄了，及川现在住的是他爷爷分到的那套，两室一厅，以前一直租出去收点房租，直到及川到海秋派出所上班，因为离得近，就干脆住到了这边。

半年前黑尾刚从街道调过来的时候，住的房子离现在上班的地方太远了，每天为了上班六点就得起床，几次工作上有联系混熟了后，及川问他要不要住到自己那里去。

“诶？不太好吧？”黑尾一如往常般笑得吊儿郎当，“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你虽说不是我那盘菜，长得却还过得去，跟你同居的话误会起来可说不清。”

这话黑尾说得半真半假，喜欢男人是真，有男友是假。黑尾不太喜欢他一派从容的样子，他就是想看看及川错愕的表情罢了，反正就算对方有所抗拒，也是能几句玩笑话糊弄过去。

果然及川愣住了，喃喃自语到原来你喜欢男的啊……

见及川的反应没想象中那样立刻露出厌恶的表情，黑尾决定继续：“是啊，万一不小心被人传出和你有点儿什么之类的传言，就不好了。”

“这我倒是不在意。”

“可我男朋友在意呀。”

“啊……是哦。”沉默下来的及川低着头认真地思考着什么，黑尾心里觉得好笑，想这人平时也没这么缺心眼儿的。

过了有那么几分钟，似乎思考完毕的及川问黑尾：“你男朋友会介意你跟我住一起吗？”

“啊？会的……吧？”

“即使你解释是因为上班不方便才这样决定的？那也太不体谅你了。”

“……人嘛，总会有些不自信。”不知道及川打的什么算盘，黑尾回答得很谨慎。

这会儿及川恢复了以往那张狂的自信，那张很好看的脸上嘴角翘起，发亮的眼睛看着黑尾，像是命令，又像是蛊惑。

“那就跟我谈恋爱吧，我有的是自信。”

不，未免也太过剩了。保持着冷静的表情黑尾陷入了瞬间的混乱。

“这个比较好笑，算你赢了。”当形势对自己不利时黑尾会聪明的选择回避。

我没开玩笑，及川用莫名令人感到居高临下的语气说，既然男朋友君不同意，那我就来当你男朋友。

“你怎突然变双性恋了？给人点接受时间。”

“你也没给我什么时间去消化你是同性恋。”

“报复哦？小肚鸡肠。我真是GAY，不跟你说笑的。”黑尾觉得一顿烦躁，说不清是因为这次嘴仗出师不利，还是因为及川那漂亮得很有攻击性的脸，“总之谢谢你的好意。”

“别啊，我也真GAY了，不信你亲我一个试试。”

及川腆着脸往黑尾嘴边凑，一个躲闪不及，让黑尾的嘴唇擦过及川的脸颊。

心说靠，这可是你自找的。

这次是黑尾主动亲上了及川的嘴角，很轻的一下，分开得也很快，像是不满足，黑尾再次靠近时直接用舌头伸进及川嘴里。及川很配合地让两人的舌头碰到了一起，他想原来男人的口水也不难吃，有烟味，当然也许因为这是黑尾的。

放开及川的后，黑尾用拇指在自己嘴唇上摩挲，一脸严肃死盯着及川在考虑什么。

及川笑得一脸讨人厌，他问，如何？

黑尾表情有几分不甘，他说，我这便去分手。

☆

掏钥匙开门的时候，黑尾忽然想起件事。

“中午我回来了一趟，刚好碰到你前女友，来还钥匙的。”

“啊？”

“穿着你最喜欢的浅葱色连衣裙，发尾有小卷儿，细高跟，一派小家碧玉，楚楚可怜。哎你别堵在门口，进去再说。”

及川想了半天，其实他的前女友都差不多这类型，一时拿不准是哪一个。

“她说什么了吗？”

“没什么，就还了钥匙。不过很小心的问了我是谁，毕竟妇女单独和陌生男人相处都该堤防的，她自我保护意识很强，这点值得提倡。”

“那你怎回答的？”

“我说我是你男朋友。”

“我靠。”

“真巧，她也说靠。但是你放心，我再三向她郑重保证你是后来才GO GAY的，以前绝对没有骗婚的心思，都怪我魅力太大。”

“铁朗欧巴你没朋友吧。”

“这话说得跟你有似的。”

把葡萄放水槽里去洗，厨房不是很大，更不说俩一米八几的男人挤在一起，及川站在黑尾背后碍手碍脚的瞎转悠。

“你咋会跟别人说这事儿？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样呢，都不敢到处炫耀我男朋友有多帅。”完了及川补了一句，当然还是我最帅。

“以前不就跟你说了吗。”

“那是因为你喜我。”

“那不就对了，瞧我心胸多狭隘。”

身后传来砰地一声，黑尾吓了一跳，转过去看是及川在拿脑袋撞门框。

“干啥呢你？”把湿了的手随意在衣服上擦了两下，抓住及川脑袋仔细看了看，没什么才放开了他，继续去洗葡萄上的脏东西。“能消停会儿不？”

及川整个人都赖在黑尾身上挂着，用甜得腻人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欧巴你跟我扯个结婚证去呗。黑尾停下手里的动作，特兴奋地问你终于抓到民政局婚姻登记处泽村那老小子的把柄啦？

“能想点儿好的不！你这人就是不懂浪漫！”

“那跟你想去扯结婚证有啥关系呢？再说人家给办？”

“去办个假的过过瘾不行啊！”

“傻啊你？真的才九块钱，现在哪里假证报价不是几十块起步，会算吗？”

“你讨厌！”

及川气呼呼跑到客厅地板上躺着，时不时偷瞅几眼厨房的动静，黑尾没理他，怕油烟往屋里蹿，关上中间那道滑门准备起晚饭来。左等右等，终于快六点半的时候黑尾才开门。

“没拖地呢。”把菜放到饭桌上，黑尾过来用脚轻踩了一下及川的背。

“哼。”

“起去。”

“哼。”

“吃完好出门，不然戒指我可随便买了啊，到时候你别跟我闹款式不够fashion。”

“……哦。”及川慢慢爬起来上了饭桌。

“碗记得洗干净，刚才拿出的时候发现你昨天偷懒了，上面还有油。”

“哦……”

☆

及川周五值夜班，回家已经是周六早上八点了，想今天黑尾也休息，估计还没起床，就路上买了早点准备回去叫他一起吃。

走到楼下，一楼养的那只狗又冲他死叫，及川偷偷骂了句小碧池，结果人家叫得更凶了，赶紧几步跑上四楼。开门后一阵凉气袭来，看来是空调开了一晚上没关，没办法，这热起来晚上都有三十几度。

放下手里的塑料口袋，卧室门都开着，黑尾好像没在自己房间睡，在自己那边。这房子两室一厅，及川那间比较大，租给黑尾的是稍微小点那间，不过平时都是及川放着自己两米宽的床不睡，硬要去挤黑尾那张一米五的。

朝卧室喊了句欧巴起来吃早饭，及川觉得身上都是汗老不舒服，索性把衣服都脱了扔衣篮里，收了挂在外面的干净内裤，直接去浴室冲澡。

洗完后及川溜达出来，看到桌上的早饭还没被动过。

“欧巴别睡啦，起床吃早……”

进屋及川发现床上不仅睡着只穿了大裤衩的黑尾，还有另一个人，从身形上来看也是个体型跟他们不相上下的男人。内裤穿到一半的及川徹，二十九岁，在派出所当差，正狰狞着那张俊脸思考如今法治社会捉到奸夫拿去浸猪笼算不算犯法。

“给我起来！”

“……嗯……？怎么了……”

“怎么了！？睡我床还睡我男人！问我怎么了！？”

“……不是，女二你听我说……”

黑尾熬夜看球，才睡了个多小时，被及川吼得脑仁疼，他有时候很受不了及川这种韩剧恶毒女二做派。

“不听！哪儿来的野男人！给我滚！”

白了及川一眼，不听又要问，这要进军女一了是吧。刨了几把睡在身边的男人，对方纹丝不动，黑尾被闹得烦，一把扯开那人蒙在脑袋上的空调被。

这不知哪儿来的野男人及川还真认识，兄弟组织海秋城管大队的木兔。

“怎又是这只死兔子，都不给我发挥的机会，还如何精进演技。”

知道了是木兔，及川穿上另一半内裤，撇着嘴看都懒得再看，开柜子找衣服。

不是及川知书达理，实在是木兔来他们家的次数太频繁了，这哥们儿每次失恋都找黑尾撒泼，搞得及川一度以为他对自己欧巴有什么歪风邪念。后来发现是别人都受不了他这种三天两头失恋罢了，也就黑尾脾气好，换成及川早就磨刀霍霍向肥兔，所以木兔只敢及川不在的时候来。